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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外国不只是月亮比较圆,连人家的树林都看起来特别梦幻可爱。还记得去柔佛当 Ripat installation 志工(苦力)的时候,睡前达馨播放了这一部日本电影:Woodjob。戲裡的男主角纯粹为了海报上看到的女孩就来到了深山的神去村裡當林業培育人員实习生。那是當地傳統的林業,非常敬重山林的自然循環,不是任性的一次性濫墾濫伐而是有計劃的一代代接力維護,才有那一年一次伐下的百年神木。鏡頭下的那片树林美得如诗如画,百年的神木高聳入雲,林業員工每日每日的用皮帶勾著樹幹往上爬,修剪多餘的枝幹,像看顧孩子一樣確保每一顆樹健康無恙。他們在樹下吃著便當,那一幕幕的場景卻讓人幾乎可以感受到空氣裏的濕氣和溫度;聽見那陽光灑下來的聲音;和聞到清晨濃霧裏參雜泥土的味道。

电影里的林子总看起来那么干爽写意,似乎一直都是秋天的天气,让人不流一滴汗的那种温度。男主角走在枯叶上都会卡兹卡兹的响,地面干燥得像是铺上刚打开包装的薯片,躺着坐着怎么看都是舒爽的状态,更别说有什么虫子和喷溅在鞋子上的黄泥。我不知道那样的画面距离现实有多近,或许那只是电影里的过度美化,也或许咱们的雨林就是特别的黏糊邋遢。

哦,别误会,我没有不喜欢自家的热带雨林,比起在跑步机上像仓鼠那样原地奔跑,我还是更喜欢野外徒步,登登山,蹭蹭泥土和舔舔叶绿素的味道。但人这奇异物种天生就是喜欢抱怨一下一些垂手可得的东西:比如四季如夏那(过分)明媚的阳光,比如三不五时下雨的天气,比如永远异常潮湿的空气,和那喜欢藏在黏糊糊湿哒哒林子里的水蛭。

森林好,森林妙,遇上水蛭呱呱叫。

大人和同伴们从小就灌输我水蛭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像只怪兽一样,会趁你不注意贴上你,然后吸你的血。“你绝对不可以直接拔掉已经在吸血的水蛭哦!它的牙齿会留在你皮肤内的。” 被恐吓时候还没真的遇着水蛭,但后来初进森林总是忍不住走两步就要查看足部周遭一次,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水蛭哥哥瞧上然后咬着我不放。

直到后来常常野外徒步后才明白:第一,若不是雨季,那些寻常人们踏出来的步道上鲜少会有水蛭。第二,原始的林子里若有水蛭,基本上你再怎么努力盯着也不够它逮着你的速度快。所以,省点精力,捐点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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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水蛭们交锋最多的一次,是那一次与友人一起到 Sungai Ampang 溯溪。我们穿过人烟稀少的步道,踩在湿哒哒的枯叶,沿着河流漫步行走,一路任河水冲洗着我们的脚踝和鞋子,寻找林间深处的那一个小瀑布。

一开始倒也不以为意,后来一停下来才发现这里的河里,土地,枯叶中到处都是水蛭。友人倒也是个怪咖,好几只水蛭赖上他了他却就这样看着水蛭在自己腿上大快朵颐,饱尝鲜血。“让它自己掉吧。”他说。然后我们俩就坐在两棵树间搭好的小吊床上,盯着水蛭喝饱吸足,然后得意洋洋的松口掉去地面上。原本细细黑黑的水蛭肚子被鲜血喂飽后撑得浑圆浑圆的,身上的纹路也被完全摊开来。浅灰色的纹理清晰的印在深褐色,滑溜溜的皮肤上,像是条没头的小胖蛇。

我在冰涼涼的河水裏看着三三倆倆的水蛭在我們經過的時候馬上別过头来,以極快的速度想要贴上来。覺得恐慌之際脑海中突然浮現水蛭與温度的關係。據説水蛭這種生物啊,眼睛倒是有的,但是視力極差。老天爲了彌補它差不多與瞎子沒什麽差別的視力,給了它極强的溫度感應能力,於是乎,水蛭基本上是用感應周遭溫度來預測“獵物”方向。所以人的體溫就足以讓它知道你身處何方,往哪一個方向貼上去就有血喝。

那一次的經歷和當時周遭多得不可避免的水蛭讓我對於這生物的恐懼轉爲一種無奈的麻木。

那一次穿著不防水的布質運動鞋去 Sungai Ampang 溯溪后,就一直覺的友人穿的那雙溯溪/登山拖鞋實在是太完美的發明。

马来西亚的天气降雨量很高,不可預期的雨更是常常發生的事情。先姑且不談降雨后的地面多麽的泥濘,偶爾在山裏遇上傾盆大雨或被迫過溪過河的时候也很多。穿去徒步的鞋子嘛,要舒服,耐脏,抓地力强还要舍得湿水。以前觉得好的鞋子太贵,去林子裏徒步就穿最烂的,坏了就丢吧。但其實那也不是個辦法,因爲布鞋子真弄濕了其實很不舒服。
去越南 Sa’Pa 那陣子適逢雨季。我在出發前特意去買了雙溯溪拖鞋,好在徒步時能穿上。這鞋子能登山,抓地力好,還不怕濕水。多麽完美的鞋子啊!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一次穿著那鞋子那新的鞋帶竟非常的磨脚。在後半段的路上,每走一步路都是一陣折磨。而太陽在高空中烤著,鞋子鏤空的部分皮膚都曬成了紅褐色,熟了。后来更别说从那靠不到岸的小船跳下来时踩空直接蹦进海水里,沙子混合海水黏在拖鞋鞋帶上后走起路來多麽的痛苦。

只是即使是那樣,我還是穿著這雙鞋子去了好幾次預見會下雨的徒步,it serves me well。

直到上個星期,工作需要下我穿著我的溯溪拖鞋和老闆,客戶去了趟原始的橡膠園林子裏勘察場地。

那是一片很漂亮的林子,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種非常工整人造的橡膠園。路過一座小村子后我們來到了一片空地,穿過前方稀疏的橡膠樹慢慢的沒入林子中,幾十歲的橡膠樹和榴蓮樹交叉生長,也有其他品種的樹木果樹參雜其中。苔蘚菌類灌木群矮矮的長在最底層,一條清澈的小溪貫穿林子,蟲鳴鳥叫,聽説還有山豬出現,生氣勃勃的。

跨河前客戶問我:“你需要我的拖鞋嗎?” 我很酷的一把跳進水裏,說:“沒關係,我這鞋子可以涉水。”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這片橡膠園裏子也是水蛭的天下。

勘察結束後我看著前方露出來的脚趾,右脚大拇指和食指縫隙間滲出了紅色的液體。果不其然,坐在車上我拉開拖鞋的固定帶子,兩隻水蛭就藏在脚趾的縫隙閒,一隻在足面上,一隻在我左脚脚踝下方吸得胖嘟嘟的。看著它們头部紧紧贴在我皮肤上,尾部左扭右扭的。我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啊,水蛭。唉,我的血。

原始人少的林子裏雖然美麗但絕對不會沒有水蛭;溯溪鞋也無法在不怕濕水之餘達到完美的保護作用。至於水蛭嘛,硬要説水蛭這物種有什麽可愛之處,那或許是被它咬上一口確實不痛,就只是恶心吧。(和復原期間的奇癢無比。)